杨剪看他的背影。
全神贯注。
充血状态下,店里的暖光也能让眼球刺痛。那时也是一样,长发披肩的老板牵着自己养的小土狗跑出来,吼了句“报警了都给我滚”,众人一哄而散后,她蹲在杨剪旁边。她身上有股甜滋滋的面包味儿,说十打一太不地道,也说这样的小屁孩儿她见多了,重点中学的倒是头一个,见杨剪太疼,又把刚点上的烟递给他抽。
杨剪坐在原地,衔着那截烟,第一次尝到烟草的味道,呼吸悠长,他终于不再自虐般盯那些水晶了,侧目望向她,每个字都划过腥得发咸的齿间:“我是哪样的。”
“每天没个正经事干,愤怒啊,不屑啊,要反抗啊,都喜欢来我这儿听摇滚,这条小巷子快成斗殴圣地了,”老板眉眼弯弯,却叹气,“爸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你吧。”
杨剪没有辩解,只是笑,放松地仰靠在老房子已经没了尖角的墙棱上。小狗不停地叫着,血流得太多了,滑在砖石上,把缝隙里泥土都染成乌黑,那一摊漫到高跟鞋底才真正引起重视,老板大叫着一跃而起,奔回店里。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而那时杨剪已经无法抬眼去看。
这趟救护车在账单上是两百块钱。
这次他没听到那种催命的铃声,更没有谁来打开不合时宜的闲聊,给他塞那难抽的烟。呼吸平缓了,杨剪缓缓在自己身上摸索,没有那么多血,也没有把生命流干的疲乏预感。
所以,他的覆辙被掐断了,是李白干的。
李白从店里出来了,背后的橙色光圈依然明亮,他好像烧起来了,随后他熄灭,蜷伏在杨剪身边,一张薄薄的唱片被放在杨剪腿上,红色的底,褪色的照片,北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