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明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线,枯瘦的手指指向殿中悬着的 “正大光明” 匾额,那里的金漆在烛火下黯淡无光。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以秦正春为首的诸王鱼贯而入,十二亲王的蟒袍玉带在殿内铺陈开一片暗沉沉的华彩。
“臣弟正春,叩见皇兄!” 为首的晋王跪在金砖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却在抬头时,目光飞快地扫过龙榻前的药渣和秦华腰间的太子金印。他身后的汝南王秦正茂用袖口掩着口鼻,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御案上未封的奏折。
“皇兄龙体违和,臣等心急如焚!” 豫王秦正和的声音带着哽咽,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钩 —— 那是当年宁王叛乱时,先帝亲赐的物件。殿内弥漫着龙涎香与药味混合的浊气,诸王的朝靴在金砖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像无数条蛇在暗处游走。
秦华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收紧,玄色衣摆下的玉佩轻轻碰撞。他看见秦正春的长子秦俊站在叔父们身后,袖中似乎藏着一卷文书,封皮上的朱砂印在烛火下若隐若现。殿外的梧桐叶被风吹落,打在窗棂上,宛如有人在无声地叩门。
“陛下万金之躯,当以龙体为重。” 鲁王秦正奇突然开口,他袖口的锦缎上绣着与秦正春相同的云纹,“臣等愿代陛下处理朝政,以分圣忧。” 这话一出,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诸王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秦华,像一群等待分食的秃鹫。
秦正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陈忠连忙上前搀扶,却瞥见皇帝帕子上的血迹。秦华抢步上前,挡在龙榻前,声音沉稳如铁:“有劳各位王叔挂怀,父皇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已开方调理。至于朝政,父皇早有安排。” 他的目光扫过诸王,最后落在秦正春身上,“秦王叔远道而来,不如先去偏殿歇息?”
秦正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臣弟不敢劳烦太子殿下。只是这龙体……” 他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更夫敲卯时的梆子声,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里,秦华看见秦正春与秦正奇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紫宸殿的日晷指针缓缓移动,诸王跪在地上,袍角已被金砖的寒气浸透。秦正明的呼吸渐渐平稳,发出轻微的鼾声,而殿内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秦华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想起昨夜秦正明攥着他的手,反复念叨的 “虎符” 二字,掌心不由得渗出冷汗。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殿门时,秦正春忽然起身,指着殿角凋零的梧桐树:“皇兄最爱这株梧桐,如今叶已落尽,怕是……” 他的话被秦华冰冷的目光截断,却见秦正茂已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绫,正是昨夜加急送来的西域捷报,而他展开捷报的手势,分明是在展示袖口绣着的天山雪莲纹 —— 那是当年参与宁王之乱的印记。
“够了!” 秦华猛地拔剑出鞘,寒光映着诸王震惊的脸,“父皇龙体安康,轮不到各位王叔在此危言耸听!陈忠,送诸王去偏殿用茶!”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剑柄上的蟠龙纹硌得掌心生疼。
诸王讪讪地起身,秦正春经过秦华身边时,压低声音:“太子殿下何必动怒?我等不过是替皇兄分忧罢了。” 他的袍袖拂过秦华的手背,带来一股淡淡的、与西域幻梦花相似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