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如潮水漫过飞檐,惊散了檐角铜铃上栖息的青鸟。
紫宸殿的龙涎香浸透了卢奕的绯色官袍。这位御史中丞跪在蟠龙金砖上,手中象牙笏板映出皇帝翻阅《破阵乐》谱的倒影。
他特意选了未时三刻奏对,此刻日影西斜,正将《均田制》账簿的阴影投在御案边缘。
“去岁户部清丈,仅京畿道便有寺田万顷。”他声音清越如磬,“更兼僧众免赋,恐非长治久安之策。”
李隆基的手指在龟兹乐谱的工尺谱上顿了顿。琉璃屏风透出的侧脸忽明忽暗,恰似当年在潞州别驾任上初见姚崇时的神情。
“臣闻吐蕃赞普上月遣密使入京。”卢奕突然话锋一转,“那使者最先拜会的,却是荷泽寺藏经阁。”
吐蕃赞普好佛法是众所周知的事,卢奕此时点出此事,意在何为一目了然。
皇帝猛地合上乐谱,惊得鎏金香炉迸出几点火星。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当值宦官捧着文书跪在门槛外——安西都护府奏报,于阗国境内出现天竺僧兵。
三日后的大朝会,太极殿前的铜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神会手持九环锡杖立于丹墀之下,忽见卢奕的紫袍掠过汉白玉栏杆,腰间金鱼袋在朝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陛下!”御史的声音响彻殿宇,“天竺僧团入京不过旬月,长安九市已有童谣传唱'金身西来,弥勒东降'!”他展开的奏疏里夹着片贝叶经,边缘焦黑如被火燎。
李隆基的目光扫过神会额间的戒疤:"朕听闻禅师三日前焚经论道?"
“回陛下,烧的是虫蛀经卷。”神会合掌为礼,“恰如武周年间整顿佛寺,去腐存真方能续佛慧命。”
卢奕突然近前两步,袖中滑落卷帛书:“此乃鸿胪寺译语人截获的梵文密信,其中提到'荷泽'二字!”满朝文武哗然,柱后执戟的金吾卫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