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雾。
它像活物般蠕动着涌入六麦的眼眶,将他的视野压缩到只剩前方几步;它钻进耳道,让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而扭曲——即便听见也辨不清方位;它渗入鼻腔,留下潮湿腐朽的气息在肺叶里沉积。
该死的雾,六麦会永远憎恨它。
因为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他也只剩下雾可以憎恨。
要他憎恨那个摧毁罗德斯卡尔磨坊,让所有人像耗子一样四处逃窜的海姆瑟雷?
他不敢。
那可是位真正的霸主,他们棋盘上随便一颗棋子都比十个像他这样的底层贱民值钱。
所以六麦只能把满腔怒火发泄在这无处不在的雾气上,用最恶毒的诅咒在心底反复将它凌迟。
三天前,他们这支残破的队伍渡过泛着尸臭的泥浆河,离开罗德斯卡尔磨坊的地盘,踏入这片被称作阴风沼泽的危险区域。
一路上六麦都很紧张。作为队伍里的侦察者,六麦始终走在最前方。但他也是个胆小的家伙,每次脚掌陷进泛着油光的泥沼时,他总忍不住想象下一秒就会被潜伏的怪物拖入其中。
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像这趟出行,这条路,都不是他们能选择的。
所有巴巴鲁斯人都像庄稼一样扎根在故土,除非死神亲自挥动镰刀,否则绝不会背井离乡。而死神也确实降临在了六麦的老家。
他还记得磨坊被绿色火焰吞噬的那个夜晚——海姆瑟雷的巫火从龟裂的土层里喷涌而出,连最潮湿的苔藓都化作狂欢的火炬。浓烟像裹尸布般笼罩大地时,只有处于磨坊最外面的几个聚居点逃得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