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昭的疑惑在抵达任一铭的新家后得到了解释。
她终于见到了张雁,下楼来迎接她,挺着个大肚子。
五月底的上海潮闷得不像话,任知昭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荒唐的湿梦。
不过她很快便回到了现实,麻木的嘴角轻扯两下。
任一铭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在车上,他几度想说又欲言又止的,应该是“你小张阿姨怀孕了”吧。
“昭昭,你放心……”
“我们都不年轻了,不会再要孩子……”
那一年,也是五月,天热得反常,濒临崩溃的女孩得到了来自父亲的承诺。
说内心毫无波动是假的,不过也还好。任知昭早该将生活里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默认成谎言,“承诺”这个词的意义和一次性用品差不多。
她礼貌地向张雁问好,接受张雁的嘘寒问暖,老老实实跟着她上楼。
任一铭带任知昭来的是他的新婚房,在静安区,地段好,有叁室。她小时候的那套老房子在出租,没法住人,这她知道,所以原计划是让任知昭住新房的客房,她也答应了。
在看到张雁的肚子之前。
敞亮的客厅里,尴尬像湿抹布里渗出的水,伴着股无法忽视的味儿。任知昭想尽量不去看张雁的肚子,可太难了。新生命在人体里的形态竟是如此怪异,搞得任知昭都有些同情对方了——也不年轻了,有限的身体不成比例地支撑着那么大个玩意儿,还要在这里应付丈夫和别人的女儿。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笑里藏着讨好,也有防备,小心翼翼的心思,全被任知昭看得清楚。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在上个月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可面前的这些大人们,似乎还在妄想着可以操纵她,驯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