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暮色正以溶金般的姿态漫过我们办公大楼的西墙,少年单薄的身影在玻璃窗上洇成一道水墨。檐角悬着的一个小风铃被风吹落,恰好坠落在青砖上,碎玉声惊动了沉睡的梧桐。那些嶙峋枝桠忽然在橘色晚风里簌簌摇曳,斑驳的树影便顺着窗棂蜿蜒而上,恍若无数只欲触未触的手,深秋时又悄悄接住他偷偷夹在作业本里的银杏书签。
此刻斜阳正将褪色的光荣榜染成琥珀,枝头残存的几片枯叶突然开始旋转,恍若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动着跳起告别的圆舞。一片枫形落叶轻轻贴上少年发烫的眼角,他想起去年运动会跌倒在终点线时,也是这样的风裹挟着看台上的欢呼,把满树紫藤花吹落成紫色的雪。暮色中簌簌作响的不仅是枝条,还有藏匿在树洞里的纸飞机残骸,那些写满心事的褶皱正在阴影里轻轻颤抖。
少年匆匆应了一声,一边急切地挥手,那挥动的手好似风中凌乱却又充满活力的柳枝,一边快速转身,脚步急促地说道:“叔叔阿姨们再见,你们忙,我先走啦!”话音未落,他便迈着大步,快速追上前面早已等候的亲人,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不动产登记大厅的门口,恰似一只归巢的飞鸟,融入了那广阔无垠的天际。
待少年离开后,原本在协议窗口前争吵得面红耳赤,活像两头顶得难解难分的公牛般的众人,不知何时已悄然无声地全部离开了。刚刚还喧嚣得如同热闹集市般的不动产登记大厅,此刻骤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安静得仿若一片沉睡的深海,只能隐隐听到空调轻微的运转声,好似从遥远山涧传来的悠悠箫声,空灵而缥缈;工作人员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宛如活泼跳跃的露珠,在静谧的空间里奏响着细微而美妙的旋律。工作人员们有的轻轻摇摇头,有的相视一笑,又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刚刚那场激烈的争吵,如同一阵狂怒的风暴,凶猛地席卷过不动产登记大厅。风暴平息后,不难发现,参与处理此事的同事们,恰似被狂风暴雨肆虐后的残花,尽显疲态。
一位同事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布满红血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办公桌前。他手中的文件翻得漫不经心,以往高效处理事务的麻利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边把文件随意地丢在桌上,一边扯了扯领口,嘟囔着:“这破事儿,吵得我心烦意乱,这工作进度又得耽误了。”这时,邻桌的同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别急,大家都一样,缓一缓,捋捋思路再说。”这位同事烦躁地摆摆手:“怎么能不急,这业务着急办,上头还催得紧呢!”
另一位同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面对电脑屏幕上的资料,眼神呆滞,半天没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字。旁边一位同事端着杯咖啡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桌上,说:“喝点咖啡提提神吧,刚吵完,脑子转不过来很正常。”揉太阳穴的同事苦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屏幕:“这一团乱麻,咖啡也没用啊,我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这时,远处有同事喊道:“要不咱们一起商量下,看看怎么把进度追回来?”揉太阳穴的同事无奈地大声回应:“行吧,等我先理一理,现在脑袋还是懵的。”
还有一位同事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时不时叹一口气,原本有条不紊整理文件的双手也停了下来,整个身体透露出深深的疲惫。这时,对面的同事走过来,弯腰拿起他桌上的文件,翻了翻,说:“这部分资料我之前处理过类似的,等会儿可以一起看看。你先休息下,别太累着。”靠椅背的同事睁开眼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谢了啊,今天这事儿闹得,感觉整个人都没劲儿了。”同事笑着回应:“客气啥,大家一起把这难关渡过去。”
整个大厅的工作氛围,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往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变得稀稀拉拉,同事们之间的交流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充满活力,偶尔几句对话也是有气无力。工作效率像是遭遇了急刹车,从原本的高速行驶瞬间跌入谷底,极度低下。每个人都被刚才的吵闹消耗了太多精力,想要重新找回工作状态,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缓过神。
此时此刻的阳光,透过不动产登记大厅那高大的落地窗,洒下一片金黄。然而,这温暖的光线,却丝毫未能驱散弥漫在大厅里那如铅块般沉重的压抑氛围。同事们仿佛置身于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之后,疲惫不堪的状态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与神情中尽显无遗。
那位早上就瘫坐在办公桌前,烦躁地丢文件的同事,此时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状态。他双眼空洞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文档页面从早上起就几乎没有更新过。他的手指无力地搭在键盘上,偶尔机械地动一动,却敲不出几个完整的字符。旁边堆积如山的文件,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工作进度的停滞。他时不时地抬起手,揉一揉酸涩的眼睛,长叹一口气,仿佛那口气里承载着整个下午都无法排解的烦闷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