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傅。”
司昭的声音很轻,她抬起头,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投向窗边那张被风吹得簌簌抖动、月轮空白的嫦娥图:“……再吹,墨线就要糊了。”
欠身捧着茶盏的方大勇瞥了司空道一眼,见他仰坐在太师椅上滋滋地吸茶,就咽下了口里的话。
孙师傅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张未完成的嫦娥图正摊在窗棂旁的,风一阵紧过一阵,画纸被吹得上下起伏,广寒宫阙的墨线在风中摇曳。那空白的月轮更是显得无比苍白。
“呵,”孙师傅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一张习作罢了,糊了就糊了。”
司昭仿佛没听见他的讥讽。她甚至没有征得孙师傅的同意,径直走到画纸前,伸出手,不是去固定画纸,而是探向旁边一个散落着柳木炭条的竹篓。
她拣起一根柳木炭条。炭条黝黑粗糙,握在她纤细、指节分明的手中。
就在又一阵风吹过来,画纸掀起的瞬间,司昭动了。
她没有在空白处落笔,而是将炭条的尖端,精准地、毫不犹豫地点在画面上广寒宫阙飞檐一角——那处墨线已经被风吹得模糊晕染开的地方。
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旋,炭条在晕开的墨渍边缘轻轻一带。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留下炭条摩擦纸面细微的“沙沙”声。紧接着,在晕染开的墨渍和炭笔新添的痕迹上,迅捷无比地一抹。
没有笔洗,没有清水,只有最原始的炭粉和她指腹的温度与肌肤纹理。
奇迹就在这一抹之间发生了!
那原本因风吹而晕开、显得脏污模糊的墨渍,在她炭笔勾勒的细微轮廓和指腹灵巧的揉擦之下,竟瞬间化开、沉淀、凝聚。不过眨眼功夫,一片薄如蝉翼、边缘带着天然氤氲水汽的云雾,便笼罩在了广寒宫阙的飞檐之上!
那云雾由深到浅,层次分明,仿佛真的汲取了天边的湿气,轻盈地缠绕着冰冷的殿宇。炭粉的颗粒感和指腹揉擦留下的微妙肌理,赋予了这片云雾一种难以言喻的、流动的生命力,完美地弥补了风吹造成的破损,甚至比原来的线条更添几分空灵。
邻桌的二个画师也绕过画案,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