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伯崇出院之后立刻把整个尹氏转交给了他。他老了,也病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到岌岌可危的那一秒。他带着莫柠去了加州,说是度假,实是资助她上学。这个老人的生活里已经没有别的可眷恋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就认命地开始服老,并想在生命终结之前多做点类似于忏悔的善事。
同意把陈玉琼关进戒毒所里时,尹伯崇竟无比镇定,眼睁睁看着一向宠爱的妻子被几个彪形大汉强制地拖走。然后他告诉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就像对她一样,把我送的远远的。”
尹丞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沉默了很久。两天之后,尹伯崇却是自己走了。
临走前,他留下了财产移交的全部手续。他这一生的所有东西,在比他意料中早上许多的时刻,转让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走了之后,反而和尹丞的关系缓和很多。时不时通个电话互问寒暖……那些无谓的爱恨,已经在不知名的时候软化掉妥协掉了。
有时他也会想劝劝尹丞――同性之间的路太难走,他不想看着儿子耗费全部的人生也没有成家的机会。但这个话题每每都是不欢而散。尹丞依旧每日去医院探望,亲手帮那个昏迷的男人按摩;把错乱的记忆整理成故事,然后对着男人慢慢叙说……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去管了――年轻人喜欢,那么便随他去吧。
再怎么说,他尹伯崇也就剩下这么一个可以通通电话的儿子了。
看着窗外飘扬的飞雪,他只是想,国内是不是也下过这么大的雪?尹丞去医院探望的时候,有没有记得穿上他送的那双防滑皮靴?
事实上,尹丞倒是很听话地穿了。只是冬季的夜色来得总是过早,温暖的路灯下,他甚至看不清脚底踩着的雪。
病房里一如既往地静谧和干净。
尹丞摸黑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屋内顿时大放光明。暖气充足的氛围让刚刚寒冻的睫毛上沾水,他往手心里呵一口气,将手中的鲜花插入花瓶,然后熟稔地拖过凳子来,在病床边默默坐下。
男人苍白的面容上,双眼一直祥和地闭着。熟睡了太久的表情,让尹丞忍不住伸出冰冷的手心,抚过他舒展的眉心。
“今天比昨天更冷了。”淡淡地这么说着,他收回修长的指尖:“国际画展再过二十天就要开办了。如果你来得及醒过来,我就替你买机票。”
没有人理会他,空荡室内是一片静寂。他却似乎很习惯这样的自语,握住男人从被窝下伸出的手,继续说:“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尹家的管家了。你想要自由的生活,我就给你。旅游也好,作画也好……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