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轻笑起来,笑声里裹着水汽,后背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没脱衣服,连帽衫的布料蹭过我的手背,湿冷得像泡在水里的尸布。“开始吧,我时间不多。”
纹身机启动的嗡鸣声里,我总觉得那符号在动。第一笔落下时,客人突然剧烈颤抖,不是疼痛的反应,更像有东西在他皮肤下游动,被针头惊扰了。我盯着他后颈露出的一小块皮肤,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和我小时候在乡下奶奶棺材板上看到的镇尸符一模一样。
中途我去了趟厕所,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右眉骨的疤又在蠕动。水龙头流出的水泛着铁锈色,我掬起一捧,水里竟漂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可我是寸头,客人也裹得严严实实。
回到工作台时,我发现颜料盘里的墨水少了一半,而客人后背的符号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他一动不动地趴着,连呼吸声都没有,像具被处理过的尸体。
五年前我接过一个女客,她要在锁骨处纹只蓝蝴蝶。她长得很漂亮,就是脸色总带着种病态的白,说话时总盯着自己的指甲,那里涂着剥落的深红色指甲油。
纹身完成后的第三个月,她又来了,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它在褪色。”她掀起衣领,那只蓝蝴蝶的翅膀边缘果然泛着灰,像被水泡过,“而且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
我给她补了色,可没过一周她又来,这次蝴蝶的翅膀缺了一块,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它在咬自己。”她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我感觉它想飞出来,从我的骨头里。”
后来她就没再来过。有天我路过中心医院,看见太平间的推车被推出来,盖尸布的一角被风吹起,露出锁骨处模糊的蓝色印记,像只被揉烂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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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调查时,我说她有严重的抑郁症。没人知道,她纹身那天,带了个装着骨灰的小盒子,说要把过世的男友“纹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而她指甲缝里的深红色,根本不是指甲油,是干涸的血。
送走客人时已经午夜十二点,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残月,像块被打碎的镜子。他付的钞票被我锁在抽屉最底层,那些沾着血痂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可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影子的手腕处,似乎缠着什么黑色的东西。
半夜我被痒醒了,不是皮肤表面的痒,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往肉里钻。我打开灯,扒开衣服,右腰侧赫然出现一个淡红色的印记——正是那个诡异的符号,可我明明是给客人纹的,自己身上根本没有!
更恐怖的是,符号的边缘爬着几根黑色的线,细得像头发丝,正慢悠悠地往肚脐的方向蠕动。我伸手去擦,那些黑线却像活过来一样,突然加快速度,瞬间钻进我的毛孔,只留下几个针孔大小的血点。
我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我眼白已经泛红,右眉骨的疤裂开了道小口,渗出的不是血,是黑色的黏液。水龙头里的水变成了墨色,我捧起一把往脸上泼,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三年前那个醉汉浴缸里的水一样,带着腐烂的腥甜。
这时我听见了低语声,从墙缝里钻出来,从水管里流出来,像无数人贴在我耳边说话。那些声音很模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在说同一个词,发音扭曲得像蛇吐信子——“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