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就病了。
不是发烧感冒,是心理的病。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没头的女人,听见她在我耳边喊“还我头来”。村里的郎中来看过,说我是中了邪,开了些符水喝,却一点用都没有。
村里人开始躲着我,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他们说我被井里的怨魂缠上了,是个“不干净”的人。石头他们再也不敢来找我玩,见了我就远远地躲开。王大爷拄着拐杖来我家,叹了口气说:“早就告诉你别去井边,那井里的女人,是当年被土匪砍了头扔进去的,一直在找自己的头呢……”
我越来越瘦,眼睛凹了进去,像个活死人。娘每天以泪洗面,爹蹲在门槛上抽烟,烟锅敲得门板“咚咚”响。
直到三天前的晚上,我又听见了梳头的声音。
那声音就在窗外,“嗤啦,嗤啦……”,和井里听到的一模一样。我吓得躲在被子里,浑身发抖。娘和爹冲进来说什么都没听见,可我明明听见了,就在窗户外边,那个女人在梳头,梳着她那没有头的脖子。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时,就躺在自家的土炕上,成了村里人嘴里的“死人”。他们说我昨晚突然断了气,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窗外,脸上全是恐惧。爹给我穿寿衣时,发现我手里紧紧攥着一缕头发,黑得吓人。
可我没死。
我能听见他们说话,能看见他们给我准备棺材,能闻到棺材里那股油漆和木料混合的味道。我想喊,想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钉在了炕上。
今天是我“死”后的第三天,该下葬了。
几个壮汉把我抬进棺材里,棺材很窄,挤得我难受。盖棺的时候,我看见娘哭得昏了过去,爹的眼圈通红,手里还拿着那缕从我手里掰下来的头发。石头他们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着,脸上带着害怕的神情。
棺材被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村外走。落魂村的坟地就在老鸹井旁边的山坡上。我躺在棺材里,透过棺材板的缝隙,看见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
路过老鸹井时,棺材突然猛地一沉,抬棺材的壮汉们都“哎哟”一声,差点没站稳。我听见井里又传来了“咕噜”声,比上次更响,像是在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