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一袭素白长裙,青丝仅用一根寻常的木簪随意绾住,正是已在此地安居百载的白芷。缓步走进院中,目光先是望向天空那肉眼难辨的气运流转,而后才落在那悠然品茗的儒衫柳相身上。
“百年一渡,山君这里,倒是越发热闹了。”
白芷的声音清冷,却不带寒意,如山间清泉流过石面,带着一份历经世事后的平和。
儒衫柳相抬起眼帘,对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并亲手为她斟满一杯清茶。“仙子今日倒是有雅兴,难得放下鱼竿来我这走上一遭。也来得正好,这批春茶,据说是沾染了今晨的第一缕灵气,滋味尚可,不妨一试。”
白芷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却并未饮用,只是看着杯中清亮澄澈的茶汤,以及其中沉浮的几片嫩叶。
她的感知早已铺散开来,笼罩着整座天王山脉。
“如何?”
儒衫柳相含笑问道,像是在考较,又像是在闲聊,“仙子看这一批新生的‘种子’,成色几许?”
白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光点虽多,却如萤火,而非星辰。光华黯淡,气息驳杂,与我曾听闻的前两批相比,已是云泥之别。看来,这方天地的元气,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失望,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世事流转,本就如此。”
儒衫柳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便是萤火,若能熬过长夜,捱过风雨,也未必不能照亮方寸之地。仙子又何必如此悲观?”
“我并非悲观。”
白芷轻轻摇头,目光转向院外那片被灵气滋养的凡俗世界,“只是觉得,于我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看另一场潮起与潮落罢了。昔日在宗门,看的是天才辈出,道法争鸣;如今在此地,看的是气运流转,生灵更迭。景致不同,其本质,却也并无二致。”
一番话说得儒衫柳相微微颔首,他能听出这番话语背后,那份深藏的、对于自身大道已至尽头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