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纸灰便散了,纷纷扬扬,融进了这片生养了老武夫的土地。
张蛟在坟前坐了一整夜,直到晨曦微露,将天边染成一片鱼肚白,方才起身,朝着新坟,朝着那杆铁枪,重重地、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
转身,返回于都。
老妇人的身子,在经历了丧孙之痛与无边惊吓之后,彻底垮了。
时常在梦中呼喊着“丑儿”的名字,眼神浑浊,神志也渐渐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她会拉着张蛟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来,问他:“小哥儿,我的丑儿呢?他是不是去耍猴了,还没回来?”
糊涂的时候,她会把张蛟错认成丑儿,絮絮叨叨地让他多穿件衣裳,别饿着肚子。
张蛟每日为她煎药、喂饭,,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那双曾经只会劈柴挥拳的粗糙大手,在拿起药碗和汤匙时,却显得异常轻柔和稳定。
半年后。
一个初春的清晨,窗外的柳树刚刚抽出嫩黄的新芽。
老妇人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她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安宁的笑意。
似乎在最后的梦里,她见到了那个涂着油彩、在戏台上笨拙翻着跟头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