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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被破坏的“仁”（第2页）

王誊录官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魂飞魄散！他猛地抬头，只见推门而入的，正是此次会试的副主考官之一，翰林院侍讲学士——沈文清！这位沈大人素以才学渊博、性情温和却又刚直不阿闻名，据说与李承宗有同科之谊。他此刻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正扫视着整个誊录房。

更要命的是，沈文清那锐利的目光，似乎……似乎正好落在了他王誊录官这个方向！落在了他那张被朱砂污损、墨迹与朱痕交织、一片狼藉的卷面上！

王誊录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案上，滚了几滚，在朱卷上又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他想遮掩，想解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滚滚而下，砸在桌面上。

沈文清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瞬。他的目光在王誊录官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向那张被朱砂污损、墨迹独特的卷子。昏黄的灯光下，卷面上那几处刻意留下的飞白暗记，在朱砂的污迹旁，竟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无声的控诉。

沈文清的眼神微微一凝，那温和的笑意彻底隐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再看王誊录官第二眼，只是若无其事地将食盒交给旁边迎上来的书吏，声音依旧平稳：“分下去吧，诸位辛苦。” 但他的脚步，却状似无意地朝着王誊录官所在的长桌方向踱了过来。

王誊录官如坠冰窟，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代表着绝对权威的官靴，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濒临崩溃的心弦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沈文清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掠过那张被他玷污的卷面。

沈文清停在桌边，俯身，似乎只是随意地查看誊录进度。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轻轻拂过卷首弥封处，指尖在“玄字柒拾叁”的编号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则在那几处独特的飞白笔法和旁边刺目的朱砂污迹之间，不动声色地逡巡了一个来回。

随即，他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和审视从未发生。他甚至对旁边另一个誊录官温和地嘱咐了一句：“朱砂要调匀，字迹务必工整清晰。” 说完，便转身，朝着摆放宵夜的桌案走去。

王誊录官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落了一寸。难道……没发现？侥幸过关了？他几乎要瘫软下去。

然而，就在沈文清转身走出几步，背对着所有人的瞬间，王誊录官没有看到，这位副主考官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深处，骤然掀起了冰冷的怒涛。沈文清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手指极其迅捷而隐蔽地在袖中的一本小簿册上划过，指甲用力，清晰地刻下了一行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印记——

“玄柒叁。王碌（王誊录官的名字）。朱痕污卷，飞白特异。”

动作快如闪电，自然流畅，无人察觉。

做完这一切，沈文清才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蟹黄包，咬了一口，仿佛只是来体恤下属辛劳。暖黄的烛光映着他半边脸，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他咀嚼得很慢，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誊录房的墙壁，望向了更深处翻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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