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房老王是个精瘦老头,此刻气得胡子直翘,指着张铁柱:“你个憨货!这是镇宅的石狮子!是石头!不是饿了的野狗!你……你还拿包子喂它?!暴殄天物啊!”老王显然心疼那白面肉包。
张铁柱梗着脖子:“俺看它张着嘴蹲那儿,眼巴巴的,还以为饿了呢!俺们村口的石狗,二傻子就经常喂,它可高兴了!”
“那是二傻子傻!你也傻?!”老王气得跳脚,抄起扫帚就要追打这个糟蹋粮食还“亵渎”镇宅神兽的憨货。
“老王!住手!”李承宗哭笑不得地喝止,“铁柱,过来!”
张铁柱像见了救星,嗖地窜到李明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声嘟囔:“老爷……俺真不知道它是石头……看着怪可怜的……”
李明忍着笑,拍拍他肩膀:“那是石雕,辟邪用的,不吃东西。”心中暗叹,这活宝真是到哪儿都能整出点幺蛾子。
一场闹剧冲淡了饭后的严肃氛围。夜深人静,李承宗将李明单独叫到书房。书案上堆满了厚厚的卷宗,都是关于漕运的。
“明儿,”李承宗神色凝重,指着卷宗,“你看这些。历年漕粮损耗,定额之外的各种‘加耗’、‘折耗’,名目繁多,层层盘剥,最终都转嫁到运丁和沿途百姓头上。更有甚者,官船夹带私货,以次充好,甚至勾结水匪,监守自盗!积弊之深,触目惊心!”他重重叹了口气,“陛下要改革,谈何容易!这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
李明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想起《盐铁论》中的争论,沉声道:“爹,盐铁之弊,在于官营垄断,权责不清,监管无力。今日漕运之痼疾,与之何其相似!核心皆在一个‘利’字纠缠。欲破此局,非厘清权责、严明法度、加强监管不可。或许……可参考前朝‘纲运法’之得失?”
李承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你能由此及彼,联系《盐铁论》,可见刘阁老点拨之功。纲运法……嗯,确可借鉴其分纲承运、责任到人之法,但需改良其易生包揽垄断之弊……”父子二人就着昏黄的灯光,低声讨论起来,书房里充满了经世济民的气息。
就在李明针对漕运弊病提出一条具体建议,指出某处历年损耗数据异常偏高时,李承宗翻阅卷宗的手指猛地一顿!他抽出一本边缘磨损严重的旧册子,指着其中一页,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那页上,记录着某年江南某段运河的“意外沉船”损耗,数字被朱笔圈出,旁边似乎有人用极淡的墨迹,写了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字,又被重重涂抹掉,只留下一点模糊的痕迹,像是一个……“火”字?
“沉船……损耗……火?”李承宗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如刀
“这墨迹……是后来添上去的?谁添的?这‘火’字……又是什么意思?暗示那沉船……并非意外?!”
书房内的气氛,因这模糊不清的一个字,陡然变得凝重而危险。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
搬入新邸,安顿好家人,李明作为新晋举人、江南小三元,按惯例需入国子监就读备考。国子监,大周最高学府,天下英才汇聚之地,也是通往会试、殿试的重要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