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天,是真正的地狱。
寒风夹杂着雪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刮在脸上,瞬间就能带走所有温度,留下针扎般的刺痛。
胤秋目之所及,是望不到尽头的、令人绝望的灰白。积雪深可没膝,每一步跋涉都耗尽力气。营地的篝火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和热,却无法驱散士兵们脸上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
帅帐内,胤秋一身厚重的玄甲上覆盖着薄薄的白霜。她站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琉璃色的眸子如同冰封的寒潭,映着图上那些被朱砂笔反复圈点、又不断被擦去重标的关隘和路线。案头的军报堆积如山,每一份都带着前线的血污和绝望的气息。
“将军!”副将陈锋掀开厚重的毛毡帘子,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他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声音嘶哑,“查清楚了!粮道被劫,是内鬼!运粮队里混进了狄人的探子,还有……还有咱们军中一个姓赵的校尉!他收了狄人的金子,提前泄露了路线和时间!”
胤秋猛地转过身,眼中寒光乍现,如同冰原上骤然出鞘的利刃:“人呢?”
“那校尉……被灭口了!死在营外十里坡的雪地里,一刀毙命!动手的痕迹处理得很干净,像是……惯用的杀手。”陈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力,“线索……断了!”
“断了?”胤秋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好一个干净!”她一拳重重砸在厚重的榆木案几上,震得墨汁飞溅,“粮草!粮草!没有粮草,我们就是冻死在雪原上的孤魂野鬼!拿什么去挡狄人的铁蹄?”
她走到帐门边,猛地掀开帘子。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案头的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帐外,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风雪。远处狄人营地隐约的火光,如同黑暗中窥视的凶兽眼睛。
“传令!”胤秋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各营清点余粮,集中配给!伤兵、体弱者,优先!告诉兄弟们,我们已无退路!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想活命的,就给我把刀磨快,把牙咬碎!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狄人先锋大将‘秃鹫’哈鲁的人头!”
“是!”陈锋被胤秋话语中的杀气激得热血上涌,嘶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地狱边缘挣扎。胤秋亲自带着最精锐的斥候营,如同雪原上的幽灵,在极寒与死亡的边缘反复穿插、探查。凭借着对北境地形的熟悉和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她终于捕捉到哈鲁一支精锐粮草队行进的蛛丝马迹。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在暴风雪的掩护下进行。胤秋率领的轻骑如同雪崩般从陡峭的山坡上俯冲而下,马蹄裹着布,人衔枚马摘铃,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冰冷的刀锋切开寒风,斩入猝不及防的狄人身体,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花,又在瞬间被酷寒冻结成暗红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