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院中,落在白玉娘身上,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白大掌柜,好兴致。”
白玉娘眼皮未抬,指尖银币“啪”一声按在石桌上:“哟!秦王殿下!稀客啊!不在逻些城当您的雪域救世主,跑我这黄土坡子上的破院子喝风沙来了?”
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混合着戏谑与嗔怪的慵懒调子,如同老友重逢的揶揄。
陈太初自顾自拖过一张榆木方凳坐下,拎起陶壶给自己倒了碗茶,滚烫的茶水入喉,驱散了几分寒意。
“雪域救世主?”
他自嘲般摇头,“不过是…收拾烂摊子的苦力罢了。”
他抬眼,目光落在白玉娘脸上,“吐蕃事了,商路初通。白掌柜的驼队…该动动了。”
白玉娘终于抬起眼,丹凤眼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动?往哪动?殿下您金口一开,西域就是坦途了?玉门关外,黄沙埋骨!阳关道上,尽是豺狼!回鹘人、黑汗人、还有那些裹着白头巾、念着听不懂经文的‘穆民’!个个都是刀头舔血的祖宗!我白玉娘这点家底,可经不起几回折腾!”
她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二十年前,您说‘漕帮跟着我,保你富贵滔天’!我信了!拼着命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给您运粮草、运火药、运那些要命的铁疙瘩!从汴河到辽河,从高丽到吐蕃!现在…您又要我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西域钻?秦王殿下…我老了!这把老骨头…还想留着多喝几年沙枣茶呢!”
陈太初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沿的豁口。
白玉娘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抱怨是真,讨价还价更是真。
这女人,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
他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声音平静:“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