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康宏站在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报了警,叫了救护车:“郭发,别再动她了,她要不行了。”
两具尸体横陈在落雪的麦田中央,太平迎来了新的黎明,他和她相约的信念,就要到了。
旁边,有火车呼啸而过,好像劈开她灵魂的中央,一切都迟到,一切又都刚好,但归根到底,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齐玉露夹在时间的裂缝里,有些喘不过气。
“郭发,我再问你一遍,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齐玉露睁开眼,执着地、幽幽地发问。
郭发这次不再逃避,大胆跳入她那悲壮而浪漫的假设里:“你死了,我把你的骨灰纹在我胸口,纹在我的刀疤上,我永远记着你,永远想你。”
“孺子可教也,”齐玉露太喜欢这个回答,这比那庸俗的金戒指和肉麻套路的表白都更打动她的心,她瘫倒在他怀里,闻到那久违的汽油味儿。
郭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战栗,他知道一定要说些什么,可怎么说,却好像都无济于事了:“你别睡,齐玉露,精神精神,你知道吗?我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我以前和二白商量着,让他带你开一次火车,商量好几次,要么你不在,要么大雪停运,你赶紧好起来,等开春儿了我领你去看看,你不是想开火车去远的地方吗?”
“郭发,我快要死了。”齐玉露眺望着日头,又定睛回看着他。
她那平静的眼神闪着灼灼的光,镇定他的魂与魄,他似懂非懂,却不想追问,那三个字就已经足够,代表一切惶惑的答案:“坚持住,玉露,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齐玉露恍惚着,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玉露,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名字是那么好听:“再叫一遍……”
“玉露,玉露,玉露……”郭发愿意叫她千次万次,她现在惨白得面无人色,像一滴岌岌可危的朝露,他绝不会叫她蒸发,将她抱得很紧很紧,周遭的草木和光照都变得可怖,他生怕他的全世界被夺走,因为,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了。
晨曦从地平线上缓步弥散开,日出像一场漫长的告别,时间慢下来,她又开始给他讲故事:“你知道吗?日出有另一个名字,叫希望……”
天空是粉色的,触目惊心,日光像是充满了怜爱,那么温柔地照着齐玉露鬈曲的亚麻色卷发,它变成了麦浪,随着郭发抽搐的哭泣而不停颤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