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后排座位的硬塑料硌得人屁股生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椒粉余韵。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车窗缝隙,在陆子昂脸上明灭不定地跳跃,映着他沉默的侧脸和眼底深处尚未散尽的冰冷锐利。
张明宇紧挨着他,小小的身体缩在宽大的旧工装里,抱着背包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嘴唇紧抿。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微微一颤。前排副驾驶,宇文殇歪着脑袋,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包扎过的肩膀,嘴里还在无声地碎碎念,看口型大概是问候鼎盛高层和刀疤脸的祖宗十八代,间或夹杂着对警车减震系统的专业吐槽。
车子没有开往最近的派出所,而是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挂着“XX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牌子的院子。院子深处,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灯火通明。
陆子昂的心沉了沉。开发区管委会?这地方水太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部“复活”后又沉寂下去的手机一片冰凉。
三人被分开带进不同的问询室。陆子昂所在的这间,墙壁刷着惨淡的米黄色,一张掉漆的长条桌,两把硬邦邦的折叠椅,头顶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光线亮得刺眼,空气里飘着劣质茶叶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便服的男人。他长相普通,属于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沉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什么情绪地打量着陆子昂。桌上放着一个普通的保温杯,杯口冒着丝丝热气。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些的、拿着记录本的女警,表情严肃。
“姓名。”男人开口,声音不高,平铺直叙,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
“陆子昂。”
“职业。”
“影视城群演,偶尔兼职。”陆子昂声音平静。
“今晚在金陵路后巷,发生了严重的斗殴和破坏事件,你们是参与者。解释一下。”男人拿起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陆子昂脸上。
陆子昂沉默了几秒。鼎盛势力盘根错节,眼前的“李警官”是人是鬼?他飞快地权衡着。直接抛出证据?风险太大。装傻充愣?对方显然不是吃素的。
“我们被袭击了。”陆子昂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开头,“对方有七八个人,持械,开着一辆无牌面包车撞进巷子,目标明确,就是要抢我们的东西,还要伤人灭口。我们只是被迫自卫。”
“自卫?”旁边的女警抬起头,语气带着质疑,“现场发现撬棍、被改装过的强刺激性喷雾罐,还有专业级的监听反制设备残留信号。你们这‘自卫’准备得挺充分啊?抢什么东西?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家大动干戈的?”
“几个朋友攒的旧电子元件,不值钱,可能对方看走眼了。”陆子昂面不改色,目光迎向女警,“至于设备,我们搞点小发明,爱好而已。警官,现在受伤的是我们,我的朋友肩膀被刀捅伤,我们才是受害者。”
“受害者?”李警官放下保温杯,杯底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离陆子昂更近了些,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陆先生,你似乎对‘受害者’的定义有点误解。被抢点旧零件,需要动用辣椒水把对方喷得差点失明?需要专业设备干扰通讯?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