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隐入西南边的樊桐诸峰时,众人再次踏上了悬圃那松软的草地。大家无暇顾及暗淡霞光下依旧色彩缤纷的花草树木,也不在意苍茫暮色中正要结伴归巢的飞鸟走兽,目光只聚焦于前方 —— 成合带领的方向,那里有让他们充满希望的目的地。
众人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步行逐渐变为奔跑。天色完全漆黑后,他们仍未停下,在袁后制造的火光映照下继续狂奔,仿佛不知疲倦。
黑夜中,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时间的感知也随之混沌。众人在成合的带领下不知奔跑了多久,终于在四周依旧漆黑时抵达悬圃边缘。此时,大家不得不停下脚步,而饥饿与疲倦如同紧追不舍的幽灵,瞬间席卷全身。于是,众人决定就地休息至天明再谋划离开悬圃。几人吃下丹果驱散饥饿后,便躺在草地上休憩。
希望让人忘却危险,疲惫令众人丧失警惕。当夜,众人未像往常一样安排轮流守岗,这一疏忽,引发了一场意外。
那是黎明到来之前,黑夜里最黑暗的时候发生的事。
竖爷几人因已三天两夜多没合眼,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仿佛知道众人沉睡不易惊醒,一个几乎隐形的人影如鬼魅般飘到竖爷几人近旁。那人影在黑暗中循着鼻息声,走到竖爷脑袋位置,蹲下身子摸索着解开竖爷枕在头下的背包,伸手在包里翻找起来。当竖爷因脑袋下的背包敞口后慢慢扁瘪而惊醒时,人影迅速从包里缩回手,像一阵风般消失在悬圃边缘。
竖爷立即坐起,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感觉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觉。他突然想起白泽临死前说过,曾见到一个全身裹着黑袍、连脸都不露的人;又想起袁后之前在悬圃下方看到过的人影。想到这里,竖爷睡意全无,起身在黑暗中扫视一圈,可浓密的黑暗蒙住双眼,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不敢走动,一来怕吵醒其他人,二来怕踢到身边人,于是重新坐回地上。
四周漆黑而寂静,除了熟睡者的鼻息声,再无其他声响。“这里这么暖和,怎么没有夜间活动的虫子呢?要是在故乡,这个气温该是初夏了,正是蟋蟀最活跃的季节。”竖爷望着漆黑的前方,思绪不自觉飘向另一个世界的故乡,“不知故乡此时是什么季节?现在是哪一年?顺子和二子该长大成人了,小梅子恐怕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孩子她母亲……”想到这里,竖爷鼻子一酸,“最苦的就是孩子她母亲了。”妻儿四人的身影浮现在脑中,他心中回忆着从前在故乡与妻儿相伴的美好时光。
天色在竖爷的回忆中渐渐由深黑转灰,又由灰变白。当东边天空第一缕霞光越过层峦叠嶂与林地边缘,洒到竖爷身旁时,他在半是愉悦半是忧伤中停下了回忆。他站起身,想走到崖边查看如何下崖离开悬圃。刚侧转身准备迈步,目光忽然瞟到草地上当作枕头的背包 —— 袋口大敞,几件衣服散落在外。
他猛然想起昨夜惊醒的缘由,以及那如梦似幻的黑影。赶紧蹲下身检查背包:鲛珠、装丹药的盒子及丹药都在,唯独少了裹着金玻石的那团头发。
“夜里真有人来过?不是错觉?”竖爷一边翻查包裹,一边喃喃自语,“为何只偷金玻石?怎会知道这东西?又怎知藏在我背包里?难道那人一直跟着我们,找到金玻石时就躲在附近?”
“怎么了,竖爷?”北灵醒来时,正听见竖爷的自言自语。她起身看向竖爷,满脸疑惑。
“夜里有人偷了金玻石。”竖爷转头看向北灵,神情沮丧。
“这里还有其他人?”北灵惊呼。
“会不会是白泽说的那个黑袍人?”北灵顿了顿,继续道。
“很可能。”竖爷转回头,将散落的衣物塞回背包,“能悄无声息跟在我们身后,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