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先坐沙发上歇会儿。” 牛萍端来温热的红枣茶,茶碗里的枸杞随着热气上下浮动。父亲抱着孙子坐下,遥控器在手里来回摩挲,最终调到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腔响起,小家伙却不乐意了,伸手去够遥控器,嘴里嘟囔着:“不…… 要看!” 父亲被逗得哈哈大笑,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刮了刮孙子的鼻尖:“小捣蛋,爷爷就爱看这个。”
正闹着,门铃突然响起。陈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提着一袋新鲜水果,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听说爸回家了,我请了半天假!” 他凑到父亲身边,看着正和孙子抢遥控器的老人,眼眶泛红,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哟!老爷子在家当孩子王呢?”
父亲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就你嘴贫!去,给贾金城打个电话,让他下午来家里坐坐。” 陈辉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对着话筒嚷嚷:“金城!我爸回来了,在家等你呢!别忙那些没用的,赶紧来!”
贾金城来得很快,手里提着两盒包装精美的补品。推开门的瞬间,他愣在原地 —— 曾经硬朗的陈叔,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肉嘟嘟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叔!” 贾金城声音发颤,快步上前,“您可算回家了!” 父亲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快坐,尝尝小萍包的饺子,比医院的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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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冒着白雾。贾金城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汤汁溅在碟子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小时候在您家蹭饭,婶子包的饺子能吃三大碗!” 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失言,眼神慌乱地看向父亲。父亲却只是笑着摇头,往孙子碗里夹了个虾仁饺子:“都过去多少年了,提这些干啥。”
饭后,几人围坐在客厅。父亲半躺在摇椅上,听贾金城讲起离开福海后的跌宕经历。从挤在绿皮火车硬座上三天三夜的疲惫,到初到乌鲁木齐时在劳务市场蹲守的茫然;从表哥托关系把他塞进兽医站当司机的周折,到为了讨好同事、熟悉路线,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练车的艰辛…… 那些带着寒气的回忆里,渐渐长出温热的芽。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父亲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陈默坐在一旁,看着父亲舒展的眉头,突然觉得,或许家才是最好的良药。
贾金城讲起自己已经结婚和转正时,父亲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啊!等有了孩子一定要让孩子好好读书,别像我们这辈,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转头看向正在玩积木的孙子,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期许,“等我孙子长大了,肯定比我们都有出息。” 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似的,举起一块积木,奶声奶气地喊:“大…… 大出息!”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笑声从窗户飘出去,融进夏日温暖的阳光里。
夕阳将天边的云层染成琥珀色时,贾金城第三次将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出闷响。陈父颤巍巍地起身相送,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雕花门框,仿佛那是支撑他佝偻身躯的唯一依靠。他浑浊的瞳孔里映着贾金城渐行渐远的藏青色背影,直到那人转过巷口消失在梧桐树影里,仍保持着抬手遮挡阳光的姿势。
陈默望着父亲在夕阳里凝固成剪影的轮廓,喉头发紧。他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覆上父亲单薄的肩头,指腹触到嶙峋的肩胛骨,像是隔着层宣纸触到了嶙峋的山石。"回去吧,爸。" 他刻意放轻的声音里裹着滚烫的酸涩,却在父亲转身的刹那,被暮色里忽闪的泪光灼痛了眼睛。那点晶莹的水光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在即将坠落的瞬间,被最后一缕夕阳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恍惚间竟比记忆中母亲梳妆匣里的珍珠还要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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