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良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望着她,缓慢地点了下头。
他的眼睛颜色很深,直直看人时便仿佛比别人的目光更沉,以至于让王希岸有一瞬生出不确信,自己这样的示好伎俩是不是太拙劣了。仇良不懂这些,可也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那他在乎什么呢?
总该有什么是他在乎的吧。
坐下以后两人对话几乎完全由王希岸主导,她绕着寻常话题问了一圈,硬是没从仇良嘴中听到超过十个字的回复,无法,只得过早抛出那个本应最后再问的问题,站在那里看我的画那么久,你在想什么?
这次仇良倒多了些有趣的反应,他先沉默,像在思索什么,后复抬头,认真地问:为什么要握玻璃瓶?
找到了,王希岸想,笑了,捏出一个温柔的、又有些沉郁的语气,因为失物并不想被招领,或者……失物也并不是失物。
仇良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片刻,他站起来,我该走了。
王希岸有些意外,又说了个“好”,顿了顿,不留个电话号码吗?
仇良的动作顿住。不了。
等等。王希岸好声好气跟人借过纸笔,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塞到对方手中,动作轻快又自然。我叫王希岸,她的目光在仇良眼中跳了一下,像某种林间有光照的生物。全天开机,全天有空。
仇良猝不及防跟她对视,捏着纸的手指有些僵硬。
他几乎是扭头就走,走得太快了,甚至来不及回应王希岸的那声“很高兴认识你”——简直就是慌不择路。可是转角就是美术馆旁的那副海报和王希岸画的《失物招领》,这世上的玻璃瓶子为什么偏偏都长得那么像呢?
王希岸戴了块玉镯,王老师的手腕上也常年戴着什么,不过不会像玉那么值钱,是不是女人都爱在手腕上戴些发亮的东西?仇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好奇起那个曾带他回家的王老师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离家那天他留给王老师一封信,却没有当面道别。他该在逢年过节时拜访她的,至少他现在已经有钱买些年货之类的东西了,可是他没有送。他这个人就是那么不值钱,经不起一点好的事物。可是失物并不想被招领,或者失物也并不是失物。手中捏着的纸片几乎在烫手。他犹豫了。他不该回头的,可他回了头。隔着一道玻璃窗,王希岸正笑着向他招手。她看上去美好得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