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玄随手翻开一本折子,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又扔回去书案上,头也不抬地问:“心里怨吗?才上高台,又入泥潭。”
顾甯川颔首道:“臣不敢。”
“你不敢是知道你还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如今什么骂名都背得动。”李煜玄指了指那堆本子,说:“只要披甲挂帅出师颜勒,彼时军功在身,这些只知问罪不管真相的,自不敢动你一笔一划。”
寒意环绕全身,顾甯川一时不敢接话。李煜玄了然于心,才会在这样的时刻让他背负了骂名。水可载舟,亦能覆舟,若骂声不消,顾家冤屈来日昭告天下也会成了天子宠信近臣一说,首先招来的还是骂名。
李煜玄的神情忽而黯淡下来,轻叹一口气,说:“你是大蔚的好儿郎,朕……不会平白冤了一个栋梁之才。只是如今乱局频发,事情涉及皇后和太子,朕……无计可施。边境纷争不断,良将稀缺,无人去出谋划策,倒是全都盯着朕身边的几个人,恨不得将朕参到一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连日来,有些参本竟像是鱼死网破一样,毫不惜命地连同皇后和太子都算进去谋反罪中,李煜玄甚至一度起了一丝后悔,当时若非一时恻隐留了李璟恒一条命,直接当场杀了,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连皇后和太子都岌岌可危的情况。
李煜玄的登基是没有悬念的,在他的认知里,从未想过父子相残这几个字。
“皇上,此乃国事,也是皇上的家事,可皇上既然问及臣,臣斗胆一说。三殿下的事情已是满朝皆知,加之大蔚出师在即,皇上此番若不杀伐果决,只怕影响深远。”
李煜玄合上双眼,将所有的无奈和心痛都吞了下去,说:“这个逆子……死不足惜,皇后和太子何苦被他连累。此事必须尽快平息,否则,此时若贸然出兵,军心动荡。”
“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皇上是必须舍弃一个,才能平息众怒的。”
李煜玄顿了片刻,说:“我朝……从无废太子废中宫的先例。”
可他转瞬就想到了,事到如今,先例二字比不上平息动荡来得重要。若迟迟下不了手,事情就会牵连更甚。
李璟辕闭门数日,悲愤和焦急之余,想明白了李璟恒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平息,猛地起身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父皇请罪,自请废去太子之位?”
李璟辞一脸惋惜,说:“皇兄……殿下恕罪。我今日私自前来,是看父皇连日周旋在朝堂纷争中,殚精竭虑,大蔚风波不断,心中实在惊惧,才来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