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把胭脂叫上来,发火说:“你刚才说她不知情,现在她自己都供出给你们牵线了!”胭脂哭着说:“是我自己不正经,才害得爹爹惨死,这官司不知哪年才能了结,又连累别人,我实在不忍心啊。”
吴公又问王氏:“你跟她开完玩笑,跟别人说过吗?”王氏一口咬定:“没跟任何人说!”吴公拍桌子:“夫妻睡一张床,哪有不说话的?怎么可能没说?”王氏说:“我男人出远门没回来呢。”吴公冷笑:“就算这样,凡是逗人玩的,都是笑别人傻来显自己能,要真不跟一个人说,你骗谁呢?”说完下令给王氏上指铐。王氏熬不住疼,这才说实话:“我...我跟宿介说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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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立刻放了鄂生,把宿介抓来。宿介到了公堂,直喊冤枉:“我啥也不知道!”吴公骂道:“逛窑子的能有什么好人!”下令动大刑。宿介扛不住,只好招认:“我冒充鄂生骗胭脂是真事,可自从丢了绣鞋后,再也没敢去过卞家,杀人的事我真不知道啊!”吴公更火了:“你能翻墙进人家姑娘闺房,还有啥坏事干不出来?”又是一顿严刑拷打。宿介被打得半死,只好屈打成招。
案子就这样定了上报,人人都夸吴公断案如神。宿介眼看案子定得死死的,只能伸长脖子等着秋天砍头。不过宿介虽说行为放浪,可原本是山东有名的才子。他听说学政施愚山大人最是贤明能干,又有怜惜人才、体恤读书人的名声,就写了封申诉信,字里行间全是委屈。
施公调来案卷,翻来覆去琢磨,突然一拍桌子:“这书生冤枉啊!”立刻向上级部门申请重审。他先问宿介:“你那只绣鞋到底丢哪儿了?”宿介想了想说:“记不清了,只记得敲王氏家门时,鞋还在袖子里。”施公又转脸问王氏:“除了宿介,你还有几个相好的?”王氏喊冤:“没有别人了!”施公冷笑:“风流女人哪能只跟一个人好?”王氏哭着说:“我跟宿介是从小就相好,所以断不了;后来虽说有人勾搭我,可我真没答应过。”施公让她指出那些勾搭过她的人是谁。
王氏赶紧供认:“同巷的毛大,三番五次撩拨我,我都没搭理他!”施公冷笑:“怎么突然这么贞洁了?”下令用鞭子抽她。王氏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拼命喊冤说真没有,施公才放过她。又问:“你男人出远门,就没别人找借口来你家?”王氏说:“有倒是有,像某甲、某乙,来过一两次,不是借钱就是送东西。”原来这几人都是巷子里的混混,早对王氏动过心思,只是没敢下手。
施公把这几个人名全记下来,一股脑抓了来。等人到齐了,他带着这群人去城隍庙,让他们全趴在供桌前,板着脸说:“我昨晚梦到神仙指点,杀人凶手就在你们四五个人当中!现在对着神明,谁也别撒谎!肯自首的还能从轻发落,敢骗人的,查出来绝不饶恕!”
几个人异口同声喊冤,说没杀人。施公把夹棍往地上一摔,要给他们上刑。众人吓得头发被揪起来,衣服被扒光,还在拼命喊冤。施公突然又下令松绑,说:“既然不肯招,那就让鬼神指认吧!”他让人用毡子褥子把殿窗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不透,又让犯人光着背,驱赶到暗处,每人给盆水洗手,然后绑在墙根下,警告说:“都面壁站好别动!杀人的那个,神明会在你背上写字!”
过了一会儿,施公把人带出来查验,指着毛大说:“这就是真凶!”原来施公早让人在墙上涂了石灰,又在他们洗手的水里掺了烟煤。杀人的毛大心里有鬼,怕神明真来写字,躲在暗处时一个劲往墙上蹭背,背上沾了石灰;出来时又下意识用手护着背,手上的烟煤就抹到了背上。
其实施公早怀疑是毛大,这下证据确凿,立刻上了毒刑。毛大熬不住,把前因后果全招了。最后施公判案说:“宿介这人,行事荒唐就像盆成括(注:春秋时因狂傲被杀的人),落了个登徒子的好色名声。就因为跟王氏从小相熟没分寸,就像野鸭子错把别人家当自己窝;又因为听了王氏的话漏了口风,就起了偷香窃玉的歪心思。翻墙进人家姑娘院子,像鸟一样瞎扑腾;冒充鄂生骗开闺房门,简直是骗术高明。脱人家鞋子惊了人家,简直连老鼠都不如(注:《诗经》有‘相鼠有皮’,骂无礼之人);攀花折柳败坏门风,哪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好在他听了胭脂病弱的哀求,还算没把事做绝;看她憔悴可怜,没像恶狼一样施暴。